高卫国专栏｜阳台上的春天

在城市里，一个长满绿植的阳台，是寄存乡愁最好的地方。

有了这个阳台，我可以闻见乡野的味道，花盆里的蒜苗带有乡村气息，似乎是我将乡愁搬进了房屋的一角。事实上，我把故乡的黄土装进花盆的时候，也把乡野移到了阳台，一同搬进来的还有许多乡村记忆。

在乡下，几场春雨落下，各种草便急着探出头来赶春，桃花、杏花、梨花更是赶趟儿似的抽芽、展苞、吐蕊。一地春色，满树繁花，岁月呈现的是春光烂漫的景象。

后来乡村逐渐衰老，在我的故乡豫北平原的乡下，我见过一棵树突然倒下，一座老屋突然倒下，一堵红砖搭建的院墙突然倒下。几乎和故乡衰老的脚步同期，我通过一步步追求和跨越来到了省城，三十二岁那年，我在城市拥有了自己的“窝”。

走在城市的街道，我曾无数次想起童年时的乡野，想起乡野眼前便浮现儿时烂漫的春天。后来，为了这个难以割舍的念想，我将春天搬进了自家的阳台：一盆蒜苗、两盆玻璃翠、四盆绿萝、一盆芦荟、一盆茉莉花、一盆三角梅，还有一盆柠檬和一盆长寿花。

我常常猜想，我与春天仅隔着一朵花的距离，“三月花开时，风名花信风”，春风有信，花也有信，花朵与春风两人有一个默契的约会。

茉莉花盛开，一屋生香；三角梅绽开红艳艳的花瓣灼人眼睛；玻璃翠叶片肥厚似乎汪了一兜水；长寿花的花枝举起了一个又一个红色的小喇叭，似乎是在吹响春天的集结号。

我的情感深处是希望阳台上花盆里的绿植和花朵守住春天并抚慰乡愁，然而阳台上的春天并没有持续几年。

一开始是由于缺乏种花的经验，浇水次数太多，那几盆木本的茉莉、三角梅、柠檬都是根部腐烂后死掉了。春夏之交可以开花的植物仅仅剩下了长寿花，那几盆还没有补栽花卉的盆子里的黄土会在有风的日子，将土铺在阳台的地板砖上。每逢这个时候，妻子会说我附庸风雅，说种这些东西有什么好，还不如将这些绿植和花盆送人。

其实，在阳台种这些绿植究竟有什么好，我也说不上来。许多时候，我们情感深处体验到的好，是说不清道不明的。

后来，有一次我出去喝酒，喝醉了在单位的休息室住了一晚，没有及时回家。第二天酒醒后回去，发现阳台上空空如也。原来是妻子在小区业主群发了一则绿植和花卉免费送人的信息，她将这些花卉、绿植连同我翻土用的几个小铁锹都一并送人了。

阳台上有花卉和绿植时，到了春天满眼苍翠，现在绿植和花卉送人后，似乎整个春天都被关在了门外。

新来的同事延鸽，送我一盆儿绿植，柔软细长的叶片倒垂在花盆四周，叶片两边似乎是画家用画笔镶了两道金边儿。问了另一位爱养花的同事运利，知道了这盆绿植名叫金边吊兰。

内心喜欢这个名字也暗暗喜欢上了这盆绿植。花草是不是也会和人一样，有了名字，就有了错综复杂的命运，有了波澜起伏的一生？我将这盆金边吊兰拿回家放在了阳台上，因害怕吊兰孤单，我又从路边早市买回来三盆花。

又一个春天来了，阳台上这几盆花草长势喜人，似乎我一伸手就可以触摸到整个春天。有了花卉的点染，我透过玻璃窗，仿佛看见整座城市都氤氲在粉色的云霞中，如烟如雾，迷离朦胧，花与花汇成了似锦的海……

编辑：刘泳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