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莙专栏|从杨闇公家乡到刘伯承故居
作者:杨莙
文章来源:七一客户端发布时间:2025-04-24 11:15:14重庆市潼南区和开州区相距400多公里,早上7点半乘大巴从潼南出发,抵达开州已是午后1点。却并不觉得有多远,甚至还很近,如同近邻。
一点也不奇怪。我从杨闇公的家乡潼南来,与潼南杨闇公研究会的会员们一道,到开州瞻仰由杨闇公介绍入党的他的革命战友刘伯承。当我走进刘伯承故居,站在与杨闇公相关的文字和图片前,仿佛又回到了位于潼南双江的杨闇公旧居,又站在了与刘伯承相关的文字和图片前。杨闇公和刘伯承,两位彼此引为知交和同道的革命者,让潼南和开州,紧紧地连在一起。
两个战友的初次见面是1923年秋天,那一年,刘伯承31岁,杨闇公25岁。
那时候,刘伯承在成都养伤,杨闇公在成都进行共产主义运动,经时任成都高等师范学校校长、辛亥革命元老吴玉章介绍,他们相识了.交谈中,两人一见如故,这次会面,是两人成为莫逆之交的开始。对于18岁就策动江阴炮台官兵起义的杨闇公,刘伯承很是赞赏,对他深厚的理论素养和对中国现状透彻的真知灼见,以及力图改造社会的才干魄力尤为佩服。英雄相惜,杨闇公也对“川中名将”刘伯承仰慕已久,并逐渐将其视为“堪当益友之列,并可同行于一个道路”的好友。那段时期,刘伯承的名字频繁出现在杨闇公的日记中。
伯承确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于军人中尤其罕见。返川许久,阅人不可谓不多,天才何故如此罕出。
——摘自《杨闇公日记》1924年1月2日
伯承机警过人,并且很勤学的,头脑也异常清晰,不是碌碌者比;又兼有远大志向。得与之交,我心内是很快活的。
——摘自《杨闇公日记》1924年1月2日
多年以后,刘伯承再度回首这段岁月的时候,说:“1924年我在成都经常与闇公同志一起,可以说朝夕不离,论说当时局势。后来,我入党是闇公介绍的。”
当时,杨闇公和吴玉章正在成都筹备建立中国青年共产党,这是一个独立于中国共产党之外的四川早期共产主义组织,是杨闇公和吴玉章在与共产国际以及与上海、北京的共产党人没有产生联系的情况下独立开展的建党活动。他们非常希望刘伯承也加入到这一事业中来,共同致力于社会革命。因此,1924年1月13日,在中国青年共产党成立的第二天,杨闇公与另一位成员来到刘伯承住处,动员他加入中国青年共产党。杨闇公原以为凭他们的交情和相互了解,刘伯承会一口答应,不料结果却让他大为意外,刘伯承非常诚恳地拒绝了杨闇公的要求,他对杨闇公说:“见旗帜就拜倒,觉得太不对了。因我对于各派都没有十分的研究,正拟极力研究,将来始能定其方道。”
遭到拒绝的杨闇公,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对刘伯承更加“起敬”。他在日记中热切赞道,“他的答复,最足使人起敬……这是何等的直切,何等的真诚哟!比起那些因情而动,随波而靡的人来,高出了万万倍”。从杨闇公的激赏即可看出,在简单盲从、视主义为“时髦”的现实中,刘伯承的信仰选择是多么慎重、多么严谨。
十多天后,川中局势发生剧变,熊克武率领的四川讨贼军兵败,被迫退出成都。刘伯承作为其最得力的战将,多次击败袁祖铭、刘湘、杨森等,势必会遭到报复,于是也离开了成都。临行前,刘伯承赠送给杨闇公一张照片,别离之情尽在其中。杨闇公感慨与刘伯承的交往实为人生一大快事,别离之际,难免伤感,“聚首之时虽少,分离时却较与家人离别为尤苦”。离别以后,他们时常通信,互诉近况。
离开成都以后,刘伯承也在不断探索革命道路,他攻读各种学说,对各种“主义”进行对比,并到北京、上海、广州等地作社会考察。这期间,杨闇公和吴玉章一直积极引导他向中共党组织靠拢。1925年,在杨闇公的建议下,刘伯承与吴玉章一同出川,四处考察全国的革命形势。一路上,刘伯承目睹了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反帝爱国运动,看到了无产阶级的伟大力量,更看到了中国革命的新方向。经过两年多时间的考察和革命实践活动,在对各种“主义”进行反复比较之后,刘伯承最终确定了自己的共产主义选择,于1926年5月经好友杨闇公、吴玉章介绍,加入了中国共产党。从那一刻起,刘伯承就正式与杨闇公走到了同一条道路上,实现了亲密合作与并肩作战。
9月28日,杨闇公以左派临时省党部名义,在重庆秘密召集川军中12个左倾之师、旅长或其代表开会。会上,杨闇公正式宣布成立国民革命军川军各路总指挥部,决定在顺庆和泸州首先举行武装起义,与会者共推刘伯承为总指挥。
11月,为策应和推进北伐,正式成立了由杨闇公、刘伯承、朱德三人组成的中共重庆地方执行委员会军事委员会,地委书记杨闇公兼任书记,刘伯承和朱德任委员。
12月底,刘伯承和杨闇公一道前往万县(今重庆市万州区)与朱德会合,并于1927年1月中旬在万县召开了一次军委会议。由于刘湘、赖心辉等军阀正在加紧密谋镇压泸州起义军,会议决定将国民革命军川军各路总指挥部转移到泸州,由刘伯承全权指挥泸州起义的部队,在杨闇公的掩护下,刘伯承前往泸州坐镇指挥。这一次,是两位战友的最后一次见面。
4月1日早晨,重庆“三·三一”惨案后的第二天,本已脱险的杨闇公,不顾个人安危,进城召集党团负责人秘密开会,商讨对策,并决定冒险去武汉向党中央汇报请示,却因叛徒告密,4月4日乘船前往武汉时,被刘湘派出的便衣特务抓捕。只要宣布脱离共产党组织,就可以活命,就可以飞黄腾达,青云直上。然而无论是高官厚禄的利诱,还是森冷的刺刀、皮鞭、棍棒,全都无法撼动这个共产党人如磐的信仰:“你们只能砍下我的头,绝不能丝毫动摇我的信仰。一句话,我头可断,志不可夺!”比刀锋更锐利的一句话,切断了刽子手们所有的想法。4月6日晚,他们将杨闇公押往佛图关。
悬崖边,死亡就在跟前,可是,一个遍体鳞伤的人,居然还在那儿高呼“打倒帝国主义!”“打倒军阀!”“中国共产党万岁!”这还了得?割掉他的舌头!还敢怒视?挖掉他的双眼!还敢拿手指戳?砍掉他的双手!割舌、剜目、断手,令人战栗的字眼,竟如此密集地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而这个分明已经倒下去的血人,却能够从这些字眼汇成的血泊中站起来,站成一座塔。既然走的是一条追寻光明的路,就不会畏惧任何形式的黑暗并将誓死与之抗争。恐慌的枪声接二连三地响起,杨闇公将29岁的青春生命献给了共产主义事业,他为这个壮丽的事业,流尽了最后一滴血。
杨闇公牺牲时,刘伯承正率部在泸州城头与前来镇压起义的各路反动军阀军队激战,得知亲密战友遇难之后,悲痛不已,立即发出通电,声讨刘湘的残暴行径。
1959年3月17日,由刘伯承口述、程子健和杨尚仑记录的《纪念杨闇公同志》一文中,刘伯承深情缅怀杨闇公这位志同道合的亲密战友,高度评价了杨闇公光辉的一生。
相识不过四年,相知却是永远,一曲革命家的《高山流水》,深邃高远,意韵悠悠。
杨闇公牺牲后,他介绍入党的革命战友刘伯承,继续在共产主义道路上披荆斩棘,勇毅前行,长征时期智取遵义、巧渡金沙江,抗战时期建立晋冀鲁豫根据地,解放战争时期跃进大别山……共和国开国元帅刘伯承,为中华民族和中国人民的解放事业建立了不朽功勋。
说到刘伯承,又怎能不提“军神”一词?
1916年初,丰都,刘伯承指挥川东护国军第四支队与北洋军阀部队激战,在战斗中,他连中两弹,一颗擦过颅顶,另一颗击中右侧太阳穴,从右眼眶飞出。
当时,各地都在悬赏捉拿护国军将士,刘伯承隐蔽了一段时间后,才秘密来到重庆,找到了重庆临江门外德国医生沃克开的诊所。当时没得到及时处理,导致眼部腐肉积生,因此动了两次手术。第一次手术只割去腐肉,理顺血管,费时不久,谁知数月后伤眼重生腐肉,且比之前更多,于是动第二次手术,因须安装假眼,费时亦长了许多。因将军拒绝麻醉,惊叹不已的沃克,将“一块会说话的钢板”“军神”的称呼,送给了刘伯承。
早就知道“军神”的故事,可面对展厅里的这样一句话仍有心惊肉跳之感:刘伯承的第二次手术总共进行了3个多小时,修割赘肉总共70多刀。
再一次想起他的革命战友杨闇公。这两人,一个做眼睛手术历70余刀不用麻药而不吭一声,一个受割舌、剜目、断手之酷刑而绝不屈服,他们都有着铮铮铁骨,他们的意志,比铁更硬,比钢更强。
杨闇公研究会一行人走出了刘伯承故居,阳光“哗”地倾倒下来,先辈们在漫漫长夜中执着追寻的光亮,暖暖地将我们包围。
编辑:胡梦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