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玉毅专栏|母亲
作者:潘玉毅
文章来源:七一客户端发布时间:2025-05-14 16:27:00女儿出生以后,在与她的不断磨合中,我总想起自己小时候,想起与母亲的点点滴滴。
我打小爱看书,但母亲固执地认为,除了课本以外的书都是闲书,只会分散我的注意力,别无益处,故而是明令禁止的。我对母亲既敬且爱,向来不敢违逆她的话,无奈书籍的魅力实在太大,令人难以抗拒,于是,我便学会了与母亲“斗智斗勇”。
约莫二三年级的时候,我们搬进了新家。那时,父亲与母亲住南屋,而我住北屋。每天夜里,透过门缝看见南屋的灯光暗了,我就从床垫下掏出书来,把灯打开,趴在床上翻看起来。只要母亲不来,我就能一直看下去,直至第二天天边泛起鱼肚白。我虽一夜未眠,却仍精神抖擞,仿佛吃了这个世界上最好的营养滋补品。
当听到门外有响动时,我便动作麻利地伸手把灯按灭,顺势往床上一躺,把书本藏好,假装已经睡着。待到脚步声远去,我就再一次摸出书来。如此往复,乐此不疲。
但我偶尔也有失手的时候,遇到特别枯燥的章节时,因为是借来的书,又不舍得跳过,看着看着,便困意袭来,先是眼皮一沉,继而又脑袋一重,醒来已是天光大亮。我睡醒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摸枕边的书,摸来摸去摸不到,便知大事不好。上学前,吃早饭,我不敢抬头去看母亲的眼睛。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会消停一段时间,忍着不去想念那些书籍,但过不了多久,便又故态复萌。母亲气我不长记性,有时会将我的书扔进灶洞里去。但久而久之,母亲便逐渐开始听之任之。
后来我才知道,母亲其实很早便已知晓我偷偷看闲书的事情。因为时常有邻居在她面前夸我:“你们家阿毅,学习是真用功啊,后半夜两三点,屋里的灯还亮着。”那时没什么娱乐活动,亮着灯自然是在看书,可课本就那么几本,若真是通宵达旦,估计都能倒背如流了。显然,我并没有精通到这个程度。因此,于我而言,所谓的表扬分明是告黑状。多年以后,我与母亲说起此事,她也不由得笑了。想来,我那点伎俩在她面前从来都不曾藏住吧。之所以没有次次揭穿,或许她也在纠结,看闲书是否真的不好。
相比于对读闲书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母亲在家教上是很严格的。我小学是在村里读的。学校很小,没多少学生。我们那届人数最多,也才二十五个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缘故,考卷内容更新得也不勤,月度考试试题和前几届考过的试题有很高的重合度。为了哄家长们开心,偷奸耍滑的同学将学长们的试卷借来,提前背熟,以期能考一个好分数,省得回去挨父母的数落。这种事我本来是不屑做的,但架不住风气流行,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效仿,自己没经住诱惑,竟也动了歪心思。
相较于其他同学,我有一个先天优势,那就是我哥比我年长两岁,要试卷,根本不需要找别人去借。而且那时候我的记性极好,一张试卷上的题目只要几分钟就能记得住大概。某天,我鬼鬼祟祟地爬上三楼,从编织袋里翻出我哥的试卷,因为心虚,不敢光明正大地看,而是偷偷地取来,藏了一张卷子在书包,剩下的试卷通通塞到被褥底下,打算放学后回来看。但等到放学,还没进门,我就看到母亲黑着脸。
寻常时候,因为我哥比我要调皮,母亲杀鸡儆猴,揍人的时候向来以揍我哥为主,几乎很少打我,但那天是个例外,为了让我“长记性”,她是真下狠手啊。除了肉体上的疼痛,我依稀记得母亲还说了很重的话。时隔多年,原话已经记不分明,但大意是她讨厌弄虚作假,要考高分,就要凭自己的实力获取,不可以耍小把戏,骗自己、骗别人。我听着有些惭愧,还有些懊悔,主动把书包里藏着的那张卷子也拿了出来,再三保证,自己以后一定实事求是,母亲这才面色稍缓。
可能是怕自己下手重了,她问我痛不痛。怎么可能不痛?我虽然心里这么想,却还是摇了摇头。母亲没好气地说:“看来打得还不够重。”说完,她作势又要打,把我吓得往后一躲。
母亲不是那种幽默的性格,也向来不会开玩笑,但她处事有自己的原则,坚强的外表下还有一颗宽容而柔软的心,于言传身教之间,教会我良多。这些年,生活、工作每多波折,整体上有收获,但并不算成功,可无论何种境遇,我始终不曾忘记母亲的教诲,坚守着做人的底线。
编辑:李杜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