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安永专栏｜枇杷黄了

昨天，老家侄儿打来电话，告诉我老家门前池塘边那棵枇杷树上的枇杷快要进入成熟季了，邀请我回家品尝枇杷。挂断电话，一颗颗金黄色的枇杷仿若就在眼前，不断拨动我的心弦，儿时那段与枇杷紧密相连的快乐往事，鲜活地浮现出来。

我从未刻意追溯过这棵枇杷树的栽种历史，自记事起，它就高耸于门前的池塘边。每年10月到11月，枇杷树总会如期绽放白色或淡黄色的花朵，12月进入盛花期，随后结果，次年5月便到了采摘期。

当枇杷还是青涩的果子时，奶奶就整天悉心看护着。院子里的小伙伴们却被这棵树勾了魂似的，整天在树下转悠。趁奶奶不注意，有的拾起石块掷向枝丫间的枇杷，青涩的果子随着石块撞击，在枝头如铃铛般晃荡；有的索性脱掉布鞋，双手在腰间来回擦拭，像猿猴般敏捷地爬上树，快速摘下果子，又顺着皲裂的树干滑下来。可那些青涩的枇杷，总让小伙伴们龇牙咧嘴，难以下咽。

小伙伴们也有被奶奶逮住的时候。只见她拿着赶鸭的鞭子守在树下，大声喊道：“抓住树枝，慢慢滑下来！只要下次不来摘，我这次就不打你们。”小伙伴们乖乖滑下树干，在一阵低笑声中，渐渐消失在奶奶的视线里。

“五月枇杷黄似橘”，进入五月，枇杷由绿渐渐变黄。小满时节，夏雨将树叶和果实冲洗得一尘不染。成熟的枇杷如小酒杯般缀满枝头，夏风拂过，金黄的果子在枝头摇曳，散发出甜蜜的香气。阳光照耀下，枇杷树仿佛披上了一层金箔，为古朴的山村增添了一幅浓墨重彩的画卷。

“东园载酒西园醉，摘尽枇杷一树金。”随着奶奶一声低沉浑厚的呼喊：“摘枇杷啰！”枇杷树下瞬间热闹起来，一张张笑脸如春花般绽放。父亲拿着顶端绑着镰刀的长竹竿，奶奶和母亲挎着篓子，专注地看着父亲将竹竿伸向树梢。父亲来回割断枇杷与枝丫间的茎秆，一串串枇杷如雨点般簌簌落下。树下的我们默契配合，小心翼翼地把果子捡进篓里。大家迫不及待地拿起黄灿灿的枇杷，还没细细品味，果子就顺着食道滑进了胃里。奶奶是个善良慈爱的农家妇女，她将采摘的枇杷分装成小袋，让父亲挨家挨户送去，与邻里共享丰收的喜悦。

这棵枇杷树不仅是我们家的宝贝，也深受院子里农人们的喜爱。

父亲会从采摘的枇杷里精挑细选，把肥硕的果子放入加了食盐的清水中浸泡。一段时间后，将果子滤干水分，去皮去核，放进酒坛，再缓缓倒入自酿的苞谷酒，让每颗果子都被酒液包裹。最后，他用一块红色粗布仔细封住坛口，再用麻绳系紧。随着时间流逝，果香与酒香慢慢交融、发酵，酿成醇厚诱人的枇杷酒。每当有客人登门，父亲总会倒出一杯自酿的美酒与客人对饮，知心话儿伴着酒香飘向远方。

我们也会从采摘的枇杷里挑出大小均匀的果子，用筷子串成串，一边品尝香甜的滋味，一边感受着这份如糖葫芦般独特的美味。

那年月，农村医疗条件落后，季节更迭时，人们很容易感冒咳嗽。每当这时，乡亲们就会来我家，爬上枇杷树采摘叶子。他们把枇杷叶放在火上烤去绒毛，洗净后与冰糖一起煎煮，熬出的水能镇咳、祛痰平喘。许多人喝了这用枇杷叶煮的水，咳嗽很快就止住了。

如今，随着乡村振兴的推进，家乡农人们的种植热情空前高涨，农耕观念也发生了转变。他们不再局限于传统耕种方式，开始注重科学种植，也不再只把枇杷当作鲜美的水果，而是将其视为致富的“金果子”精心培育。

望着家乡成片的枇杷树，它们不仅是农人们的致富树，更是承载着我儿时味觉记忆的情感之树。

编辑：许幼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