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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友清专栏|草色斑斓照眼来

作者:周友清

文章来源:七一客户端发布时间:2025-06-04 15:13:14

坔园的草虽有些不起眼,却自有一番斑斓气象。它们从墙角石缝间、瓦砾堆里、泥洼深处钻将出来,总以苍翠欲滴的姿态,回应着夏天炽热的邀请。


铜钱草

清明时节,我从网上购回几丛铜钱草,将它们分植在园子的几处角落。长势最好的那簇,被我种进了从乡下淘来的那口古朴的大石缸里。缸沿已被岁月磨出了圆润的弧度,青苔在缸壁蔓延,指尖轻触,便能感受到一丝湿滑的凉意。铜钱草刚种下没几日,嫩绿的新叶便争先恐后地钻出水面,与缸沿斑驳的老苔、缸中慵懒的睡莲相依相偎,在阳光下漾开一片鲜亮的绿意,为园子平添了几分生机。

另几丛分别种在假山的三处流泉下。那泉水终年滴沥,在石缝间沁出清润的水意,铜钱草的根须便悄悄攀附在潮湿的缝隙里。每当水珠从岩壁滑落,打在圆润的叶面上,叶片便轻轻一颤,将水珠弹开,又很快恢复那副舒展的模样,倒像是同泉水嬉戏一般。看它们长得这般精神,想来大约是欢喜这地方的。

不过大半个月光景,铜钱草便疯魔似地长开了。石缸里的铜钱草,早已铺满水面,肥硕的叶片将缸沿的青苔都吞没了;假山下的更是恣意,竟顺着泉眼一路攀缘,几乎要把那叮咚作响的水流给捂住了。它们的叶片肥厚而圆润,泛着釉质般的光泽,层层叠叠地攒聚着。偶有风过,整片绿浪便簌簌战栗,活似谁失手打翻了一匣子碧玉的钱币,哗啦啦泼了个满园。

每日晨起,我必要踱至园中探看。宿露未晞时,那些浑圆的叶片摩肩接踵地窃窃私语;风至,则推推搡搡地沙沙作笑,倒像在嘲弄我这个无所事事的闲人。草木原是无情物,偏生得这般欢腾雀跃,反衬得我这颗尘心愈发滞重了。有时俯身细观,叶脉间竟还噙着昨夜的雨珠,明晃晃地漾着天光,倒比新淬的铜钱还要亮眼几分。


鼠曲草

在毛茸茸的茎叶间,不经意藏着些鹅黄色的小花。小时候我们几个伙伴最爱蹲在草丛里翻找,专挑那开得最盛的摘来,夹在课本扉页里。那花儿不过米粒大小,却黄得鲜亮,在灰绿的绒毛衬托下,像谁把金箔捏碎了撒在野草间。

那时的鼠曲草总挤在草滩上,茎叶覆着细密的白毛,摸上去软乎乎的,带着泥土的暖意。我们蹲在草丛边,用指甲掐断花茎,看乳白的汁液慢慢渗出,沾在指尖上,黏黏的,泛着青涩的草香。摘下的花儿要小心摊平,不能压坏绒毛,然后夹在课本最常翻到的那页。

阿姊最会摘花。她总能找到开得最饱满的几朵,握在手心里,像捧着一把微型向日葵。我们学她的样子,在草滩上围成一圈,扒开杂草寻找最鲜亮的花朵。有时摘得兴起,直到上课钟响,才慌慌张张往教室跑,裤腿上沾满了草屑,衣角挂着花瓣。

后来翻书,干透的花瓣失了形状,却留着一抹淡黄。那黄比新鲜时柔软,像是被时光打磨过的记忆。偶尔还能闻到一丝草香,混着油墨味,莫名叫人惦记。

今晨浇花,发现墙角竟窜出几株鼠曲草,在晨风中摇曳。我蹲下身,手指刚要触及绒毛,却停住了。有些美好,终究只适合留在泛黄的书页里,像那些消失的小花,永远定格成记忆中最鲜活的模样。


笔筒草

它生得很是乖巧,一丛丛挤在青石边,茎秆笔直,节节分明,像孩童们削的小竹筒。小时候,我们最爱拔它,一节节拆开,相互挂在睫毛上,扮连环画里的英雄。那时的快乐,简单得真是叫人忍俊不禁。

这丛笔筒草长在鼠曲草旁,茎秆泛着冷光,触手微凉。节与节之间微微凸起,排布得极有章法,像是大自然随手雕琢的工艺品。晨露凝在笔筒草的顶端,阳光一照,便成了珠子,稍一晃动,就滚落进泥土里。

儿时总爱将笔筒草一根根拔断,只为听那清脆的“啪”一声。如今却舍不得碰了,只蹲着看蚂蚁在茎秆上攀爬、停驻、疾行,像在翻越一座碧绿的塔。

祖母说它能清热明目。那些年她采来晒干,煮成褐色药汤,混着柴灶的烟火气在厨房里氤氲。那苦涩的滋味,如今想起,舌根下竟泛起一丝回甘。

暮色渐沉,它的影子斜斜地拖在地上,细长而安静。我蹲着,忽然发觉,已经很久没有为一株草弯腰了。

(作者系重庆市诗词学会会员、重庆市楹联学会会员、重庆市丰都县诗词楹联学会理事、重庆市丰都县作家协会会员)

编辑:周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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