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龙宽专栏｜桑树上的时光

老家的地界边有一棵桑树，不高，临近夏天时，它会结出几粒紫色的桑葚来。在那个玩具极其缺乏、极其单调的年代，我们这些整日和泥土打交道的孩子，却会想出很多娱乐的方式来，在桑树上玩耍就算其中一种。

一棵不大的桑树，枝杈错节，叶子稀疏散落，在树林里显得形只影单。几个孩子猴一样地爬在树上，开始了一种类似于捉迷藏又充满了刺激的游戏。经过剪子、包袱锤这样淘汰式的排序，其中一个孩子就要被蒙住眼睛，凭他的听觉和触觉辨别其他人躲藏树枝的方向，然后循着声音去摸索着抓人。躲起来的孩子可以躲在树杈上一动不动，也可以闪转腾挪，从这个树杈上跳到另外一个树杈上，避开追寻。

为了精准捕捉躲藏者的方位，尽早脱离蒙眼的“困境”，找寻者总会想出歪招：用带着孩子气的笑骂，逼其他孩子开口应答。

“张巴、李巴，不巴王八？”

躲藏者必须拖着长音应一声：“巴——”否则视为犯规，要被罚作找寻者，蒙住双眼，来寻找其他人。这种约定俗成的规矩既保证了每个找寻者的权益，又给整个过程增添了无尽乐趣，这种嬉笑怒骂的口号往往贯穿在整个游戏之中，成为整个游戏中最有特色之处。

“张敲、李敲，不敲鳖羔？”

“敲——”

应答声混着树叶的沙沙响，在阳光里晃成一片。找寻者像盲人一样用手紧紧抱住树干，一边循着声音一点点地去爬。如果能挨着其他树干近，躲起来的孩子可以跳到其他树干上，实在是穷途末路的时候，也只能缩在树干的尽头等待找寻者逼近，只要找寻者的手触摸到他身上，这样，下一个找寻者就产生了。能否找到一个可以跳到其他树干上的位置，在这场游戏中至关重要。

桑树的枝干柔软又富有弹性，像父亲的臂膀一样呵护着这群不知危险的孩子，任他们忘却危险尽情嬉戏。树上的谩骂和询问此起彼伏，树上的身影如猴子一样也穿来跳去，我们都沉浸在欢乐的树上时光了。

那时的我们，不懂得什么叫忧虑，也不曾想过有一天会离开这片土地。桑树下的时光，像一颗颗熟透的桑葚，轻轻一碰，便溢出甜美的汁液，染满了整个童年。如今回想起来，那些在树上跳跃的身影、肆意的笑声，还有那些无伤大雅的谩骂，都成了记忆里最鲜活的画面。

桑树依旧站在那里，只是树下少了那群顽皮的孩子。偶尔回乡，我总会不自觉地望向那棵桑树，仿佛还能听见当年的嬉闹声。岁月带走了许多东西，却带不走扎根在心底的温暖。那棵树，那些时光，早已成为生命的一部分，提醒着我，无论走多远，故乡的泥土里，永远埋藏着最纯粹的快乐。

我的故乡，地界上有一棵桑树，不高，每年临夏，它都会结出几粒紫色的桑葚来。

（作者系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

编辑：许幼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