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万林专栏｜穿过重庆的大街小巷（组诗）

题记：2024年12月26日，重庆市委宣传部举行重庆城市精神新闻发布会，正式宣布“坚韧、忠勇、开放、争先”成为重庆城市精神表述语。

扁担翘在父亲的肩上

大概是十六岁，也许是十七岁，但绝对没有十八岁

父亲从父亲的肩上接过了扁担

从此，铺满红苕藤的地里

多了一段晃晃悠悠的少年的身影

活蹦乱跳的鱼儿在稻田里当然也可以

舒心地吸上几滴青草样稚嫩的汗珠

扁担翘在父亲的肩上

白天有太阳陪伴，夜晚依偎在月亮的怀里

竹叶闪闪亮亮，云朵东游西逛

夕阳西下，映照着村庄的脸庞

连瓜叶菊也睁开了好看的眼睛

牛儿咩咩地跟在父亲的身后

像父亲哼过的一首晚归的牧歌

做梦也没有想到，翘在父亲肩上的扁担

居然也会穿过重庆的大街小巷

从双碑到牛角沱，从沙坪坝到菜园坝

偶尔也有风雪，却从不会迷路

因为“棒棒”只是劳动的一种方式

扁担上不仅有姐姐和妹妹的花衣裳

也有我的作业本，更有母亲腊月里的不停张望

父亲还是最后一次用扁担翘过箩筐

箩筐里一头是满满当当的年货

一头是欢天喜地从城里回来的孙子

回家后，父亲忙手忙脚地抱起孙子

扁担放在了堂屋大门的背后

再后来后，扁担就立在我们的记忆里

石板青青，一级连着一级

许多事物都可以被风吹散

一场雨纷纷扬扬，一场雪飘飘洒洒

就像屋檐下的水滴总会钻进青石板里

让蟋蟀陪伴童年

细数我们牵手走过的脚步

石板青青，一级连着一级

磁器口、洪崖洞、天生城

每一处都是不夜城

龚滩古镇、涞滩古镇、罗田古镇

每一个都不必欲言又止

青青石板，铺就了多少南北的古道

古道连着水码头，古道也连着旱码头

洒下的星光，在野地闪耀

当江姐走过，前赴后继的烈士走过

腥风血雨之后，《红梅赞》的歌声响彻云霄

共和国就从青青石板上一步步走来

不能停歇的唯有风云

和你一样，我也想

做一个逢山开路遇水架桥的山城人

当轻轨从李子坝的楼中穿过

让我们的呼吸轻些再轻些

别让大雾遮住了它的方向

涌进夔门的风从三峡之巅掠过

夔门始终开着，落在脸上的只有时间，只有风

如果你牵着爱人的手站上船头，或者船尾

想起诗仙和郦道元都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阳光不论穿过多少云层

都会打在水面上

然而，赤甲山和白盐山迎送的目光

却一如既往的温柔

当一道高墙在葛洲坝突兀之后

驶过夔门的水终于改变了湍急的腰肢

你侬我侬地述说着前世的爱语

犹如舒婷笔下的女贞子们

也会闲坐说玄宗吗

而风却蜂拥着，从夔门涌进

保持着千年的身手和腰板

连躬身都没有，也不必笑脸相迎

把你的手指举过头顶

你能感受的是哪一缕

如果你踮高脚尖，沿鸟道仰望

风们正欢天喜从三峡之巅掠过

掠过三峡之巅的风

都天生一双翱翔的翅膀

有时水汽重一点，有时光芒厚一点

或者在朝天门上绚烂，或者悬停在南山

等到一场春雨落下，一片小草葱绿

从此，每一缕风都有了崭新的面孔

万千条根像瀑布一样流淌

像血管一样蛛网密布

像毛发一样盘根错节

既独木成林，又亭亭如盖

我曾经很用心地挑选过很多词语

我一片片地感动，我一阵阵地感慨

黄葛树始终在我的脑海里翻卷

奶奶的身影在黄葛树下渐行渐远

母亲的笑颜却愈加清晰

喜悦的唢呐嘹亮着姐姐出嫁的早晨

红红的鞭炮是弟弟入伍的号角

黄葛树洋溢着一个家族的乡愁

最动容的永远都是那些虬龙爪一样的根

它们团在一起，却又井然有序

万千条根像瀑布一样流淌

岩石上负势竞上，平地里纵横千里

有时像云端的梯田，有时又像跃动的音符

每一种都是世间最美的姿势

只有它们才是真正的互联互通

有惬意的温度，有昂扬的生机

在市委党校，我见过它们正青春、茁壮的样子

它们把坚毅的条石揽在怀里

它们也从条石中穿肠而过

然后沿着嘉陵江上行，沿着长江潜行

有雷霆万钧之膂力，有呼风唤雨之气概

我要说，这就是最景仰的图腾

编辑：罗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