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父亲的劳动观
作者:雷长江
文章来源:七一客户端发布时间:2025-06-11 16:27:14在老父亲眼里,过日子就得眼勤、手勤、身不懒。
父亲八十有三,稍微有点脑供血不足,身体还算硬朗。村里那些比他小十多岁的老人早就在家颐养天年了,他却不听劝,一个劲爱干活。
父亲不会吸烟,不会喝酒,也不会打牌,劳动是他一生唯一的嗜好。
其实父亲只能算半个农民。和母亲处对象时,他是一名煤矿工人。大哥一周岁的时候,父亲和矿上适龄工人一起参军去支援西南三线建设,从老家辽宁去了遥远的贵州省六盘水市的一个煤矿,那时候坐绿皮火车要五天五夜才能到达。
父亲称那个地方是深山老峪,一起去的那些工人,大部分后来都托关系、走后门,想方设法地调转回来。父亲生性木讷,凡事不求人,所以一直在那里工作了30多年,直到符合条件退休才回到原籍,也终于结束了和母亲牛郎织女式的两地生活。
那一年父亲55岁,除了因长年在井下采煤有点风湿性关节炎之外,没啥大毛病。母亲在农村有几亩责任田,父亲退休后重操旧业,再做一回农民,正好帮助家里春种秋收,莳弄田园。他买了一架驴车、一副犁杖,自己家的那点地使用方便,省得麻烦邻里乡亲。
庄稼院里的活计愿意干时时有,父亲扔下耙子就是扫帚,没想到他这一干又是将近30年,俨然成为了一个地道的农民,而且现在依旧没有干够的意思。他微微驼起的背、干瘪如柴的双手,写满劳动的沧桑。他打趣道:“什么时候身体弯成一个句号,劳动才能结束。”
父亲不服老,和母亲单独居住在老院子里,前后园子让他侍弄得像一块块五彩锦缎,葱茏茂盛。那头毛驴和那架老车是他的心爱之物,是他劳动的得力助手。春天,稍不留意他就套车前往责任田,边边沿沿抡镐抛荒,增加田地面积,秋天好多打几石粮食,他心里才亮堂。有时我上班,让媳妇跟着他下地。父亲劳动“狠”活计,活没干完天黑也决不回家,害得媳妇汗流浃背连连叫苦,却不敢违背他的意愿。惹火了,他会叨咕你不会过日子。
去年父亲犯眩晕在家打针不见好,最后好说歹说住进医院。可他最怕花钱,一直问我这得多少钱啊?和在家时跟乡村医生打好招呼一样,我串通大夫说打一瓶点滴几块钱,做CT检查也就百八十的,一生没上过医院的老父亲连说挺便宜。如果让他知道住一次院得几千元,他会心疼得立马走人。
经过那次治疗,医生叮嘱他要静养。父亲是个闲不住的人,一转身,又下地了,不是往地里拉点农家肥,就是在田垄间锄草。为这,我没少跟他生气。
为断了他劳动的念头,我一气之下把毛驴车卖给朋友,没想到老父亲着急上火一病就是十多天,不吃不喝,把我吓坏了。无奈之下,我又从朋友手里买回来,物归原主。父亲的病一下子就好了,他轻轻地抚摸着毛驴的脖子,跟它说悄悄话。看来父亲离不开毛驴车,更离不开劳动。
也难怪老父亲与劳动结下深厚的缘分,我们哥三个长大成人,成家立业,靠的是什么?不就是父亲的一双勤劳的手吗?他用沾满泥土的双手,不仅托起了全家的生计,更将“眼勤、手勤、身不懒”的劳动观,像一粒种子般深植在我们心里。
劳动就是天然的锻炼,80多岁的老父亲至今还能骑着他的老式自行车,带着母亲去赶集。车轮碾过的每一道辙印,都是他用一生书写的劳动箴言。
编辑:许幼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