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秀镇专栏｜今我何功德

一千多年前，唐代诗人白居易在陕西当县尉时，写就名篇《观刈麦》。品读这一诗文，有人赞美此诗生动形象、朴实无华，有人感叹诗人夹叙夹议、情感真挚，而我则对白居易以诗言心、反躬自问、知耻知足知止、自省自愧的品格由衷地感佩。

笔者敬佩白居易的自省品行，因他把自省当作生命的底色、一生之修养融入自己的血脉。

在一般人看来，人的自省精神是在犯错或失误之后，处于人生低谷之时才有的，而处于顺风顺水的高光时刻，自省是“沉睡”着的。而白居易却不然，他那“今我何功德”的扪心自问常常是自己“在其位，谋其政”，工作做出成绩，受到各方赞赏的时候。进士出身的白居易，沉沉浮浮，历经多个职位，最终身居二品。

几十年来，白居易始终胸怀“惟歌生民病，愿得天子知”的人民情怀，为官一任，尽心尽责之时，扪心自问有无愧行。《观刈麦》不再赘说，在此只举三例则可管中窥豹。一是白居易在唐宪宗时期任左拾遗（谏官）。在此岗位上，他直陈时弊，以直言敢谏而闻名。撰写《初授拾遗献书》这篇奏疏，表达他对这一职责的深刻理解和竭尽所能、尽忠职守的决心，奏请免除江淮赋税，赈救逃荒饥民；减少宫中费用，消除妇女孤居苦痛。此后，他频繁上书，写作了《奏请加德音中节目二件》《论制科人状》《论和籴状》《奏阌乡县禁囚状》等文，指陈时事。他直言不讳和勇于进谏的精神得到了唐宪宗的认可和赞赏。而此时的白居易并没有志得意满，反而写诗“月惭谏纸二千张，岁愧俸钱三十万”，以表自己没有为国家作出更多贡献却领取“高薪”的愧疚。二是在唐穆宗时期，白居易出任杭州刺史。当时杭州苦于湖水之害，群众生活十分困难。白居易到任后，立马开展调查探源，组织民工浚湖筑堤，增灌良田千顷，并在堤上广栽桃柳，使杭州处处笙歌、岁岁丰收。此外，他疏浚六井，解决杭州百姓的饮水问题。白居易的德政受到杭州人民的拥戴。离任时，上到白发苍苍的老人，下到尚未懂事的儿童，提着壶浆，试图阻拦车驾，一路哭着要挽留这位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勤政爱民的刺史。面对这一感人场面，他写下了“耆老遮归路，壶浆满别筵。甘棠无一树，那得泪潸然”，为自己未能为当地留下“甘棠树”那样的德政感到愧疚，不禁潸然泪下。三是白居易从杭州离任回洛阳时，发现自己游览天竺山所捡两片玲珑巧石在行囊中，便想，山石虽不值钱，但拿走它就会玷污自己的清白。想到此，便心生愧意，除了把两片石归还给公家以外，他还提笔写下自省诗：“三年为刺史，饮冰复食檗。唯向天竺山，取得两片石。此抵有千金，无乃伤清白。”

白居易的自省品行，成就了他卓尔不群的一生，也得到了身后哀荣。皇帝亲题悼念诗，并赠尚书右仆射；李商隐亲作墓志铭。

“一日不知非，即一日安于自是；一日无过可改，即一日无步可进。”一个人跌跤后进行反思，这是常事，而白居易可敬可佩可贵之处就在于自己处于“高光时刻”之时，仍拥有扪心自问“今我何功德”的“君子检身，常若有过”的自省品行。

编辑：汪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