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德成专栏|那片田园
作者:谭德成
文章来源:七一客户端发布时间:2025-07-01 15:21:00夏至过了,标志着夏季真正开始了,我迫不及待地收拾好行李来到了苏马荡。
高山的雨季,不是白天晴晚上雨,就是白天雨晚上晴。街上人来人往,都还身着春装,感觉这里的季节慢了一拍。昨夜起风时,还是树影摇曳很柔和的样子,一到深夜,满山的风赶着雨嘶吼,敲击着门窗的声音忽高忽低、忽缓忽急,真正显露出夏天的暴躁脾气。清晨,窗外一束明媚的阳光,于刹那间被飞来的云雾严严实实地覆盖了,进而毛毛细雨飘洒在层层叠叠的树叶上,像春蚕啃食桑叶的声音,沙沙地响声曼妙耳边……这天气啊,真像一张孩子的脸,说变就变,一会儿哭,一会儿笑,让我们无可奈何。
八点过,雨停晴空。太阳终于在山头露出了笑脸,远山的薄雾像若隐若现的纱幔,轻轻笼罩着这片熟悉的地方。这是今年第一次走进小镇通往幽深田园的步道。早起的鸟雀掠过天际,留下几声短促的鸣叫,更衬得四野空旷。我站在田埂上,晨风带着泥土和稻秧的气息拂过面颊,一种难以言喻的温热涌上心头。溪沟流水淙淙,沿着山脚边的农家民宿逐个翻了新。原住的山民们在那片山地和田园忙得不亦乐乎,和鸡鸭鹅鱼一起欢乐,一心种好本土庄稼,让上山的人把庄稼当着风景看。不是吗?苞谷地里的老大爷老大娘,一脸红光,正在弯着腰,一行行一蔸蔸地给刚刚抽出长叶的苞谷林施“手抓肥”;爬满了南瓜藤的长坡上,一身红装的姑娘像绣花似的梳理着藤蔓,清除疯长的野草,数点着正在孕育花蒂的无数个希望;远远地看见一块湿地长出的大片芦苇里,一个山里小伙子裸着臂膀挑出两筐水草,为夕归的牲畜备夜料。更让他们格外心疼的还是眼前这块越来越窄的稻田。这时节的颜色像一方翡翠镶嵌在山谷里,山风吹来,浅浅的青绿,扬起远走的细浪。这湾绿色永远荡漾在他们的生命里……
一片田,一方土,庄稼人的命根子。让我想起小时候的那方田土。村子里是半田园半山坡。我的家就在田园这旁边,连着六七个生产队,挨家挨户的院子都靠山边,即使祖辈留在田间里的独门独户,后来由集体帮助,也迁走了。由此,小时候的我,总望不穿田园的边线,像现在的平原似的。由于依山傍水的自然条件,整个田园四季水源丰沛。一进入春天时节,大片大片的麦苗儿青,大片大片的菜花儿黄,大片大片的冬水泡过的田,开张育秧。后来才知道,那是祖祖辈辈的庄稼人眼睛里最熟悉、最美好的风景,惋惜的是没有像如今这样人来人往去欣赏。那片田园,它不仅仅是记忆中的画卷,更是生命根系最深处的土壤。它始终提醒着我从哪里来,又将带着怎样的底色,走向更远的远方。这份沉甸甸的心结,是岁月无法割断的脐带。
每每回忆起这些,抹不了的记忆是门前那片田。一到芒种时节,“田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不管是沟梁还是田地里,到处都是忙收忙种的景象。最向往的是水稻秧苗栽插结束,布谷声声开唱的时候,便是农村娃儿最开心的时刻。一旦遇着大雨天,神秘兮兮地邀约几个小伙伴,穿个裤衩,不戴斗笠,不披蓑衣,提着一个竹编撮箕,淹没在雨水里,每人守一个秧田坎漫水的缺口,捕捉翻越缺口的鲫鱼、黄鳝、泥鳅和小虾,每一趟都有不少的收获。为了讨好家里的父母,免遭打骂,回家前每个人私藏一点,便把多的拿到家后,又躲躲藏藏地聚在生产队试验温室育秧的火门口,用瓜叶裹着小鱼小虾和泥鳅黄鳝在煤灰里烧来吃,没有油盐酱料的味道,现在想起来依然在舌尖上回味无穷。
时过境迁,老家的村子也像这山里一样变了,变成不太认识的模样了。半山上的那些红石谷子坡坡,变成了绿色的山野,实现了不敢想的山梦。有粮坝之称的田园,阡陌纵横的田埂小路变成了通往家家户户的车道,路旁像雨后春笋般长出来的水泥楼房,都是从山脚院子分蘖出来的,成片的荷塘、鱼塘,还有养殖场和加工房绕着路转。那一片田剩下的记忆,每次回去都是努力地去寻找。
在这个高山避暑小镇上,这片田园却是无法复制的高山稀缺资源,是纳凉小镇里具有辨识度的风景。它默默地承载着时光和村民的希望,连同那些远去的岁月,都化作了一道永恒的风景,既温暖,又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怅惘。
惟愿这片田园长青常在!
编辑:罗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