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龙宽专栏｜初秋苹果香

小时候的我不盼春节，而是盼望初秋，瓜果飘香，可以吃的东西实在太丰富了。

我家的瓜田里，硕大弯曲的菜瓜，泛满金黄色泽、花纹如迷彩般的甜瓜，青里透白的面瓜结满了一地，又是一个丰收季节。

父亲将熟好的甜瓜，用报纸一个个包起来，放在篮子里，再过几天，县城里的仁叔就会来了。他不光带来长辈的关爱，还会用自行车带上满满一纸箱苹果来。

里面有红彤彤的“红香蕉苹果”、金黄色带有斑点的“金帅”，偶尔里面还会夹杂着“国光”苹果。叔叔把苹果搬进屋子里，整个屋子都是苹果的香气。那种香气，浓郁又飘逸，醇厚又丝滑，从纸箱里溢出来，充满房间，又顺着窗棂飘到院落里……

放了学，只要进了院子闻到苹果香气，我就知道仁叔来我家做客了。

小时候，我对水果的概念仅限于苹果和梨，梨的香气差些，和苹果香根本没办法比。

“叔叔来了。”见到仁叔，我格外亲切，不光是一年时间未曾见面的想念，更多的还是叔叔会从兜里掏出一个玩具给我。有时候是口哨，有时候是风车，有时候是翻花。我便沉浸在新玩具的奇特之中。

叔叔和父亲认识，源于工作中的一些事情。父亲当年带着村民，支援过叔叔村子的建设。他们在相互的合作与交流中认识了彼此，并且相互欣赏，就这样成为一对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每年秋天，我家的甜瓜熟了，花生摘了，父亲都会选最好留下，等待叔叔的到来，叔叔则将香喷喷的苹果送到我家。这种每年一次的走动，虽然次数并不频繁，但每次相见，这两个大男人都格外亲切。在我看来，他们之间的这份友情，甚至比许多亲戚还要深厚。

有一年，叔叔家建房子，需要用钱，父亲听说后，便将养的肥猪拉到集市上卖掉。第二天，父亲借了辆自行车，将钱给县城里的叔叔送去。

“不行，不能用你的钱，我这里好赖是城里，你在农村，比我更需要钱。”叔叔一家人死活不要。父亲很生气，他执拗地扔下钱，连午饭都没吃，就骑着车回来了。

秋天来了，满地金黄。父亲照例在瓜田里选择最好的甜瓜摘下来放好。他时常蹲在村子口，吸着旱烟，眼睛时不时地朝着远处看。

中秋节过了，叔叔也没有来。父亲看着一篮子甜瓜，再不吃，这些上好的甜瓜就要烂了。我们兄弟几个一人分得一个大甜瓜，但我觉得甜瓜没有苹果好吃。父亲的脸上渐渐失去了笑容，干起活来也心不在焉。他想去城里看看，自行车借回来，他又给人家还了回去。

时光悠悠，日子有时候比任何东西都更容易流失。转眼间立秋了，父亲照例把甜瓜选好，放好。他去村口的次数更勤了，有事没事就在村口蹲一会。

一天中午放学，我刚走到院子边，便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香甜又浓郁，带着秋天的味道。是叔叔来了！我一溜小跑跑进屋里。父亲正和叔叔两个人谈笑风生，一边喝酒一边聊天。

“我以为你真生我的气了呢！”父亲说。

“去年中秋节去探亲了，来不及和你打招呼。”叔叔说。

看着他俩笑逐颜开的样子，我也受了感染，心里美滋滋的。

这次叔叔不光给我们家带来了一大箱子苹果，还带来了一株苹果树苗。父亲满心欢喜地把它种在院子里。春天来了，苹果树开满了花，像是给院子披上了一层美丽的花衣。秋天到了，那棵苹果树也挂满了苹果，一个个红红的苹果就像一个个可爱的小灯笼。整个院子都散发着苹果那醉人的香气。叔叔又来我家走亲戚了，那满满一箱子成熟的苹果的香气，真的是让人陶醉。

我知道，这苹果的香气，其实就是那浓浓的感情、真挚的友情的香气。它弥漫在我们的生活中，温暖着我们每一个人的心。

编辑：古文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