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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听曲,另一种温暖的相逢

作者:李云龙

文章来源:七一客户端发布时间:2025-10-21 15:32:41

我喜欢相逢,喜欢和陌生人在街角撞出一句寒暄,喜欢在老地方遇见多年未见的旧友,可生活总裹着忙碌,这样的时刻少得像冬夜的星。后来我慢慢发现,还有一种相逢,不用等风来、不用盼机缘——听曲。那些藏在旋律里的人和景、情与意,会顺着耳机线悄悄走到我身边,轻轻叩响心门。

第一次认真听《二泉映月》,是在爷爷的旧收音机里。那时我才上小学,趴在木桌上写作业,忽然被一阵胡琴声勾住了神。胡琴的弦一拉,像有凉意在耳廓绕了圈,再慢慢沉到心口,明明是夏末,却让人想起秋夜的露。我闭着眼,好像站在了无锡惠山的石板路上,脚下是青灰色的砖,缝里长着浅绿的苔,踩上去软乎乎的。阿炳的胡琴就放在膝头,身旁是惠山泉,泉水叮咚,和琴弦的颤音缠在一起,分不出哪是泉声、哪是琴声。他拉到急处,像泉水撞上石头,溅起细碎的响;拉到缓处,又像月光洒在泉面上,连波纹都慢了半拍。去年去无锡旅游,我特意绕到惠山泉边,风里真的有股淡淡的、像胡琴余韵的凉,低头看泉水里的月影,忽然觉得和百年前那个拉琴的人撞了个满怀——原来有些相逢,不用见人,只凭一段旋律就够了。

再大些听《高山流水》,是在音乐课上。古琴的音一落,像推开了一扇吱呀响的木门,门后是雾蒙蒙的山涧。伯牙坐在青石上,指尖在弦上走,流水就从琴音里漫出来,顺着山石往下淌,碰着松针,沾着晨雾,把整座山都浸得润润的。子期站在对岸的竹林里,听着听着就笑了,声音清亮:“巍巍乎若泰山,洋洋乎若江河!”我好像也站在那片山林里,能看见阳光穿过松枝的碎影,落在青石上晃啊晃;能听见流水打湿石子的轻响,混着竹叶的沙沙声。后来老师说,子期走了,伯牙把琴摔了断弦的那一刻,我好像听见琴音里的流水突然停了,只剩满山的风在吹,吹得人心里空落落的。那时候我才懂,有些相逢不是面对面说话,是灵魂的对谈,哪怕隔着千年,旋律也能把心意原原本本地传过去。

奶奶生前最爱的曲子是《茉莉花》,民乐版的。笛子一吹,就像江南的雨丝落下来了。我小时候总在她的藤椅旁坐着,看她手里的针线穿过蓝布面,绣出小小的茉莉花,耳边就是收音机里“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的调子。她会一边穿针一边说,老家的后院种着一大丛茉莉,夏天一到,白茉莉开得稠密,花瓣上沾着晨露,风一吹就飘起细碎的香,连晒衣服的竹竿上都沾着甜味。她还说,摘茉莉要趁清晨,不然太阳一晒,香味就散了,摘下来的花放在瓷碗里,能香一整个屋子。后来我去苏州,走在平江路的雨巷里,看见墙根下开着几株茉莉,雨丝打在花瓣上,亮晶晶的,和奶奶说的一模一样。那一刻,奶奶的声音、笛子的音、巷子里的茉莉香,忽然都凑在了一起——原来听曲,是和想念的人再好好相逢一次。

去年冬天,我在网上刷到《敕勒歌》的民乐版,马头琴一拉,瞬间就把我拉到了千里之外的草原。不是课本里“天苍苍,野茫茫”的文字,是旋律里实实在在的草原:风裹着青草的香,从很远的地方吹过来,吹过牧民的蒙古包,把挂在门口的经幡吹得飘起来;吹过低头吃草的牛羊,它们偶尔抬起头“咩”一声,声音在草原上飘很远。背景里还有老牧民在唱歌,声音粗哑却暖,像草原上的太阳,晒得人浑身舒服。我裹着被子坐在沙发上,好像真的坐在了草地上,手里捧着热奶茶,杯沿冒着白气,看远处的云慢慢飘,牛羊在草里钻,偶尔有几只飞鸟掠过天空。以前总觉得草原远,远到要坐十几个小时的火车,可听着这段旋律,草原好像就在眼前,连风的温度都能感觉到——原来有些相逢,不用走很远,旋律会把远方轻轻抱过来。

最近常听《彩云追月》,古筝的音软乎乎的,笛子的音亮堂堂的,像岭南的月夜。我没去过广东,但听着曲子,总能想象出那样的画面:骑楼下的灯串亮了,暖黄的光映在青石板路上;糖水铺的门开着,飘出绿豆沙的甜香;晚风里有桂花香,轻轻绕着人的脚踝。月亮挂在天上,圆得像瓷盘,云轻轻飘,好像要把月亮裹起来又松开。有姑娘在巷子里走,脚步轻,手里拿着刚买的荔枝,红彤彤的壳子在灯下发亮。我甚至能想象出晚风的触感,吹在脸上不凉,带着点湿润的暖,像有人轻轻拍了拍你的肩。

其实,听曲是向内相逢,遇见藏在旋律里的灵魂与过往;相逢是向外听曲,感受人间烟火里的温情与诗意。一个人想拥有温柔的遇见,要么听曲,要么相逢,耳朵和心,必须有一个在“遇见”里。听一段胡琴,听一曲古琴,听一调民乐,都是一次温暖的相逢。日子一天天过,我们可以在旋律里遇见百年前的阿炳,遇见千年前的伯牙子期,遇见奶奶院子里的茉莉,遇见草原上的太阳。因此,听曲本就另一种温暖的相逢,不用等,不用盼,只要按下播放键,美好就会来敲门。尾标logo.png

编辑:杨东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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