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桂英专栏 | 风一样和慢半拍的互补

刚进初中时，张弛是班里“风一样的男子”，课间总在走廊上追跑，作业常常潦草地画几笔；李糯则是出了名的“慢半拍”，写字一笔一划像刻印章，连翻书都要轻手轻脚。这两人做同桌时，简直是针尖对麦芒：张弛嫌李糯磨磨蹭蹭，李糯烦张弛毛毛躁躁。他们课桌中间甚至划了道“楚河汉界”，谁也不许越界。

我接这个班的第二个月，却偏把这对“冤家”凑成了搭档，让他们负责班级的物理实验角。第一次合作，他们两个闹得鸡飞狗跳。张弛嫌李糯准备器材太慢，自己抓着天平就往盘子里面里放装了泥土的杯子和装满了水的杯子，结果洒了一桌；李糯急得满脸通红，拿着抹布一点点擦，嘴里念叨着“实验步骤不能乱”。两人吵到我的办公室，我却没评理，只是把物理老师办公桌上的沙漏递过去：“你们看，沙子从上往下漏，快和慢是不是都在这一个瓶子里？”

那天之后，实验角渐渐有了变化。张弛依旧动作快，但他开始提前把器材按顺序摆好，等着李糯仔细检查；李糯还是慢，但他会在张弛动手前，把注意事项写在小纸条上，贴在仪器旁边。

有次做“水的沸腾”实验，张弛负责点燃酒精灯，李糯负责观察温度计。火焰“噌”地蹿起来时，张弛下意识地往后躲，却看到李糯稳稳地扶着温度计，轻声说：“别慌，火焰高度刚好。”那一刻，张弛突然觉得，李糯的“慢”，其实是另一种“稳”。

做声音的强弱对比实验时，张弛急躁的毛病又来找他了，一把抓起音叉：“简单！敲一下就行！”话音未落已“当”地敲响，又迅速把音叉浸入水中，水花四溅。“记录，强声水花大！”他边说边掏本子，整套动作不到十秒。

李糯扶了扶眼镜，轻轻按住张弛的手：“等等！力度用多大，距离水面多高？这些都不确定，实验怎么可靠？”

张弛急得跺脚：“差别能有多大？”李糯不语，只是取来量尺，在音叉锤上贴好标尺。他调整了三次敲击的位置，又量了五遍入水深度，连水温都记录了下来，每个动作都慢条斯理。终于，李糯敲响了音叉。

同样的实验，在他手中变成了优雅的演示——弱敲时水面泛起细腻涟漪，强击时水花绽放如花。他用秒表计时，在表格里工整记录每个数据。

“看！”李糯指着数据，“强声不仅水花大，波动持续时间也长了0.8秒。”

张弛第一次安静下来，他忽然明白，李糯的“慢”里藏着另一种“快”。窗外梧桐叶飘落，而实验角里，两个节奏完全不同的人，在科学的韵律中找到了共鸣。

到初中二年级下学期期末复习时，张弛和李糯合作整理了一本“实验笔记”，张弛画的实验装置图简洁明了，李糯写的步骤和注意事项细致周全。我把这两本笔记挂在教室后面的墙上，让同学们来看：“你们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快’与‘慢’，自己的‘动’与‘静’，这些看似对立的特质，其实是在互相成就。”

进入初三，张弛的书写工整了，李糯也敢在课堂上主动发言了。他们课桌中间的“楚河汉界”早已擦去，取而代之的是贴在一起的实验报告。

成长从来不是只有一种模样。作为教育工作者，我们要学会在对立中找到平衡，在统一中遇见互补的美妙。

编辑：曾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