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崇伟专栏｜雨落巴松措

林芝往拉萨的路，藏着个惊喜——西藏唯一的高速公路，也是条不收费的路。路面铺得平整，像条银带缠在群山间，一旁的318国道跟它贴得近，只有钻进隧道时，两条路才暂时分开，各自往云雾里钻。

自驾在这条路上，心情是松快的。若选318国道，定能慢慢逛那些藏在路边的风景，可我怕高反，怕翻山时海拔骤升的闷痛，便选了高速。赵斌年轻，本是开快车的好手，却把速度压在100码，说：“慢些，好让你们看窗外”。摇下车窗，风涌进来，裹着草木的清苦、牛粪的温腥，还有不知哪来的花香。云朵在车窗前晃，一会儿挡着太阳，一会儿又让光漏下来，落在远处的青稞田上，亮得像撒了碎金。

忽然，路牌跳出来，紫色的“巴松措”三个字，撞进眼里。又是一个“措”，西藏的湖总像藏在时光里的宝，哪能错过？“下道！”我没多想，赵斌笑着打了转向灯。

离开高速，车子钻进密林。路两旁的树长得密，黑压压的枝丫织成顶伞，连天上的云都跟着成了墨色。“要下雨了吧？”话音刚落，雨滴就砸在车窗上，嗒嗒嗒，像牧人马鞭抽打。

正说着，前方的马路中间，一群羊慢悠悠地走着，牦牛甩着尾巴跟在后面，还有匹马，背上坐着位穿藏袍的牧人，手里真的举着条马鞭。我把头伸出去，冲身旁的牦牛喊：“你好啊，到巴松措还有多远？”牦牛抬抬头，没吭声，又把脑袋往前扬了扬。见它在指方向，一车人笑了。

下密的雨，催我们快些赶路。赵斌踩了油门，车子在雨里往前赶，雨刷左右摆，把窗外的绿晃得模糊。直到景区门口，雨才小了些。

进了景区，路随湖绕，忽然一片翡翠绿撞进来——是巴松措！雨还没停，细蒙蒙的雨丝落在湖面，掀起一番热闹。风从湖上吹来，雨点抹在脸上凉幽幽、软乎乎。往前开，“绿毯”上突然跃出“红玛瑙”，哦，是一簇红房子，在巴松措旁，是集散游客的小街区。

按定位找民宿，却没看见招牌。打电话给老板，他笑着说：“昨晚风大，把门头吹落了，我爸在门口等你们呢。”挂了电话，才看窗外的藏式新房前，站着位干练的老人。开口问话，近似乡音——果然来自南方，广西桂林。“桂林山水看够了，就想来藏地看看湖。”他说，租了农民的房，签了15年，刚装修好，油漆味还没散。老人利索，带我们看房，交代着“对面有早餐铺，出门就能到湖边，街上有川菜、藏餐，还有烧烤”，明明来不久，却把这里的日子摸得透透的。

第二天一早，雨还没停。烟雨里的巴松措，蒙了层薄纱。码头的船静静泊着，没人，只有岸边的花，开得热热闹闹。

我们沿湖开，看见路边有把伞，蘑菇样开在湖沿。走近了才发现，伞下蹲着小伙子，三脚架上的相机正对准湖面，烟波浩渺里，雪峰的影子若隐若现。我们也停下来，以湖为背景，把雨丝、绿波、远处的山，都装进镜头里。

再往前，雨歇了，天慢慢亮开。湖边有座藏村，狗摇着尾巴过来蹭裤管，鸡在院里啄食，却没见人影。我们轻手轻脚地走，怕搅了这份静，最后悄悄离开，不带走这里的一丝安宁。

回到高速上，往拉萨去。想起这趟不期而遇的巴松措：若没选高速，若没看见那路牌，若没敢在雨里进山，就错过了这烟雨湖景，错过了广西老人的民宿。旅途从没有“该走的路”，怕高反的胆怯，倒成了遇见美好的引子。

藏地的湖啊，总在不经意处等你。就像这雨，看似是阻碍，却把巴松措的绿，洗得更透，把旅人的心，也润得更软。

编辑：杨东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