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光惠专栏｜炊烟深处是故乡

作者简介：徐光惠，重庆市作协会员，作品散见《人民日报》《人民周刊》《散文选刊》《散文世界》《工人日报》等报刊数百万字，多篇作品选入中考阅读试题和作文阅读训练，常规出版散文集《梦回故乡》。

故乡的炊烟在岁月里悠悠飘荡，像一根长长的丝线，一头连着故乡，一头连着游子的心。

儿时，晨光熹微，淡淡薄雾弥漫，一缕缕炊烟从各家各户的屋顶上探出头来，掠过房顶，越过树梢，飘逸缭绕，唤醒沉睡的小村庄，唤醒勤劳的人们。炊烟或浓或淡，或粗或细，随着晨雾缓缓上升，又相互缠绕融合，最后渐渐消散，了无踪影。

沉寂一夜的小村庄热闹起来，鸟儿的喳喳声，燕子的呢喃声，牛犊的哞哞声，鸡鸣狗吠猪叫声，孩子的叫嚷声，热热闹闹，温暖祥和，小村庄在缥缈的炊烟中开启了崭新的一天。

春天的炊烟就像一个身穿白纱的少女翩翩起舞，与杏花、李花、桃花、油菜花交织在一起，远远望去，五颜六色，相映成趣。此时的村庄生机盎然，宛若一幅美丽的水彩画，让人沉醉。

那炊烟里漫溢着野菜的清香。荠菜是最早的报春菜，接着是清明花、香椿、槐花，它们热闹地长在田间地头，鲜嫩嫩的，春笋也悄悄拱出地面。荠菜饺子、槐花饼、凉拌蕨菜、清明粑粑、香椿炒鸡蛋、腊肉炒春笋，煎炒烹蒸炸，每一道菜都能让人大快朵颐，唇齿留香。

夏天的炊烟像个顽皮的孩童，在风的牵引下，左摇右摆，歪歪扭扭，显得生动活泼。炊烟中飘溢着瓜果的香气，南瓜绿豆汤、凉拌苦瓜、烧烤玉米、清炒豇豆等简单美味的家常菜，为炎炎夏日带来丝丝清凉。

秋天的炊烟灰黑浓密，散发着成熟丰裕的味道，混合着稻香和泥土的芬芳。静谧的秋夜，藏匿在墙角的秋虫低吟浅唱，蛙鸣声声，桂香四溢，此时喝一碗红薯粥，掬一杯菊花茶，让人心旷神怡。

冬天的炊烟则带着几分沉稳与厚重，在清冷的空气中袅袅上升，不急不缓，从容淡定。炊烟里飘来羊肉萝卜汤的浓香，每一口食物都浸润着温暖与慰藉，让人暖意融融，感受到生活的希望与美好。

黄昏的炊烟好似一曲亲切的乡音，呼唤着归家的孩子和乡亲，呼唤着小鸟、鸡鸭归巢。日暮时分，驼红色的夕阳渐渐西沉，余晖映红天际，在一缕缕炊烟的催促下，劳作一天的乡亲不由加快了归家的脚步。

母亲们在厨房里生火、淘米、切菜，灶膛里，干裂的柴草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熊熊火光映红人们的脸庞。不多会儿，锅里的水烧开，厨房里雾气氤氲，丝丝缕缕的饭菜香随着阵阵炊烟，弥漫在整个村庄。

“二娃子，快回来吃饭了。”“幺妹儿，回家吃饭啰！”饭菜做好，母亲们站在村口，拖长了声音唤着自己的孩子回家吃饭，呼唤声在村里此起彼伏。

疯玩的孩子们这才感觉肚子咕咕叫，随即一哄而散，撒开腿一溜烟地跑回家去。饭菜端上桌，一家人围坐一起，吃着香喷喷的饭菜，说着笑着，感觉温馨而幸福。有时候，邻居们端着饭碗互相串门，我尝尝你家的咸菜，你尝尝我家的煎饼，不分你我，好不融洽。

我在离家十多公里的镇上读高中时，一周才回一次家。平常吃惯了母亲做的饭菜，总觉得学校的饭菜不好吃。母亲就准备好冬菜炒青椒，让我带到学校去，这道小菜虽然简单，却非常开胃下饭。一到周末，我就火急火燎往家里赶。这个时候，母亲知道我要回来，总会多准备几样小菜。还没走到家门口，熟悉的饭菜香就已隐隐飘来。待到桌前，自然是一番风卷残云。

每逢过年过节，村庄里的炊烟比平日里更浓烈欢腾，且久久不散。各家各户忙着杀鸡宰鸭，熏腊肉香肠、炒花生胡豆、炸酥肉、蒸馒头，孩子们在锅边守着，馋得口水都快流出来了。这个时候，家里的孩子负责烧火，将柴火往灶膛里送，常弄得一手一脸的黑灰，跟个小花猫似的，逗得全家捧腹大笑。烟火与饭菜的香气在灶屋里弥漫开来，我们通常会从母亲那里得到一把香瓜子，或是一坨酥肉，贪婪地吃着、嚼着，感觉这就是世间第一的美味。

多年以后，当漂泊在外的游子背起行囊踏上归途，到了村口时，看到村庄上空炊烟缭绕，感觉熟悉而又陌生。这些炊烟像是在呼唤游子快快回家，游子们心底顿时涌起阵阵暖意，浑身充满了力量。走进熟悉的老屋，热腾腾的饭菜被端上桌，吃一口晶莹剔透的腊肉香肠，喝一碗香甜醉人的米酒，郁积于心底的浓浓乡愁，瞬间被一点点化开。

故乡的炊烟是一首浪漫的诗，是一幅斑斓的画，是一支动听的歌谣，是一道独特的风景。炊烟的味道里藏着生活的酸甜苦辣咸，藏着妈妈的饭菜香，见证着岁月的流逝与变迁，化作游子心头的乡愁，时时在记忆里萦绕，挥之不去，永不消散。

编辑：汪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