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德成专栏｜江村

一座江畔的村落，因缙云山的历史厚度、嘉陵江水的潮涌激荡，而没有让过往成为云烟，留下山水浸润的百年典藏，如今焕然重生……

村落筑于山林溪涧之上，狭长冲沟，由西南向东北跌落。这儿，也缘由缙云山麓的一块碑形巨石，因唐人题刻的“金刚”二字，此后有了“金刚碑”老街的得名。

入冬后的高山第一场雪，寒气格外袭人，但没有阻断我们的行程。那天，从嘉陵江边上山入口走进街区，因“山水收藏的金刚碑，金刚碑收藏的时光”而感叹。青石板铺成的老街，宽宽窄窄，弯弯曲曲，湿漉漉的岁痕溜溜的光，在脚下缓缓地上行。街道两旁的店铺，残存下来的，多是用石灰粉刷的石头墙、土墙、竹木夹壁房屋，浓浓的巴渝文化底色。随着老街蜿蜒的溪水，一沟野草棚植，遮得密不透风，潺潺水流，听得我们心旷神怡。犹以古树浓荫下的街区画面，风情别致，街区在林间。街两边的背后山腰，数以百计的双手才能合抱的大树参天，郁郁葱葱的华盖。到了这个季节，苔藓还在疯长，片片青绿流动的风景，爬上树干，覆盖屋顶，铺满石壁，缠绕石栏。还有像胡须一样或垂吊或飞扬在岩石、树梢、窗檐下的常青藤蔓。如梦如幻的写真原生态，像Al生成的森林童话屋，走着走着让人觉得不知身在何处……

早在清同治年间，就在这条街区展现着煤炭业的兴旺。依溪而建的民居，形成聚落的“五大院子”，随后修筑了人字街、金刚大庙、石拱桥和戏台。一山“乌金”宝藏，一沟人间烟火，一街林林总总的铺子，一眼“通江达海”的繁荣！

我们一步一步地踩着石块砌成的窄窄梯道，走进历史学家翦伯赞1943年居住过的“无白丁”小院，方才了解，他在这里创作与撰写出《中国史纲》第一卷、《中国史集》第一辑、《南明史上的时代》等著作。郭沫若、柳亚子、田汉、老舍等人，经常于此谈史论今。据介绍，抗战时期，北碚作为大后方的迁建区，当时有一大批机关院校、文化单位、厂矿企业迁入，并在金刚碑办公办学和居住。机构和名人的到来，给青山绿水间注入了人文积淀和文化内涵。也因为这个小院与温泉老村、观音阁防空洞等文化遗址相邻，共同构成北碚抗战文化的重要元素。久久地伫立于小院内的坝子，风吹得叶片徐徐落下，一地金黄，似乎听见了斑驳岁月留下的历史回响……

我们从回望的时光里走出来。林海深处顺着嘉陵江岸的一条长长栈道，像蚯蚓蠕动蜿蜒向前。踏上去，每走一段，都立有扫码听歌的二维码图片。同行的朋友，用手机随机一扫，即刻播放出一首经典名曲《嘉陵江上》。一行人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跟着唱起来了一一

那一天

敌人打到了我的村庄

我便失去了我的田舍家人和牛羊

如今我徘徊在嘉陵江上

我仿佛闻到故乡泥土的芳香

…………

此时此刻，激动和沉重交织。镌刻的作品赏析表述，这是端木蕻良1939年作于重庆的一首散文诗，后经作曲家贺绿汀谱曲成为一首抗日救亡歌曲，深情地表达了成千上万的同胞，对强占了自己家乡的日本侵略者的切齿痛恨，对沦陷在敌人铁蹄下的故乡和亲人的深切怀念！

景生情，情亦景。徒步行走了大半天的我们，终于在一个依山望江的咖啡屋坐了下来。花儿点缀的满屋春意里，透过落地的门窗望出去，石径，溪流，小桥，古树，宅院，收藏的秘境时光，都跃然在如今错落有致的历史文化街区，升腾的云烟，静静地缭绕在眼前……

这个村落，不只是一个景点，而是一个仍在呼吸的古老存在。

编辑：罗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