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从娥专栏 | 美好的时光

当夕阳最后的一缕余晖被寒冷吞噬。夜，带着凛冽的孤寂，悄然降临。星星闪烁着清冷的光芒，静静地挂在黑色的天幕上。乍起的风摇动树上零星的枯黄叶子，沙沙地响。父亲把门闩稳稳插好，一家人围炉而坐，炉火熊熊把屋子照得又明又亮。父亲和母亲脸上洋溢着悠然自得的笑容，孩子们则喜笑颜开。

上年纪的外婆坐在最暖和的地方，怀里抱着弟弟，嘴里哼唱着儿歌：“小小子儿，坐门墩儿，哭着喊着要媳妇儿。要媳妇儿干嘛呀？点灯说话儿，吹灯就伴儿，早上起来梳小辫儿。”弟弟嘴一撇，不明原因地哭了起来，泪花子在眼眶里打转。外婆见状，拿起一个拨浪鼓摇了一气。清脆悦耳的“咚咚”声响起，弟弟立马止住了哭声，小手攥着鼓柄有模有样地摇起来，听着“咚咚”声“咯咯”地笑。　

妹妹六七岁的样子，鼻梁高高的，脸红彤彤的，头发被母亲梳成两个俏皮的小辫子，花袄子是用旧被面的大花布做的，蓝底上绣的是盛开的玫瑰花和含苞的花骨朵。她颠儿颠儿地跑过来，像只欢快的小鹿，在母亲身边停下，小手抓住母亲的大手，清脆地喊了声“妈妈”，又轻盈地跳开。

母亲往炉子里扔了些松枝，干枯的松针“噼啪”作响，火焰瞬间升腾，暖意在屋内荡漾开来。空气中，松木的清香与炉火的温暖交织，时光似乎也放慢了脚步。

我双手抱膝凝望着跳跃的火光，一动不动，仿佛被某种思绪钉在了原地。“大家一起唱个歌或者跳个舞好不好？”母亲见状提议，我眼睛睁得大大地望着母亲，带着一丝迷茫。我一无所长，不会唱歌，也不会跳舞，所以我一直没吭声。

母亲索性带头唱了起来：“洪湖水呀，浪呀嘛浪打浪啊……”我们热烈地鼓起掌，母亲的面颊微微泛红，两眼放光，她冲我们招招手：“都跟着唱！”

于是，这场“家庭音乐狂欢”便拉开了序幕。我们的声音，高的高，低的低，此起彼伏，歌声在四面土墙壁间来回碰撞。

妹妹更活跃，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一会儿拍手，一会儿扭屁股。

弟弟的拨浪鼓摇得更响亮了，外婆也没闲着，拉着弟弟的小手唱着童年的歌谣：“板凳板凳歪歪，菊花菊花开开，开几朵？一朵、两朵、三朵……”

父亲抽完一根烟，也陪我们唱了起来：“向前，向前，向前，我们的队伍向前进……”

屋内，炉火正旺。“啊，这炉火真好！”天真无邪的妹妹嚷道，“还是坐在炉火旁边好，又舒服又安逸，特别是周围还有这么一圈快活的人。”母亲也跟着笑了，眼角泛起温柔的细纹，像一根细线牵动着我的心弦。我注视着多思却又心地善良的母亲——她的快乐是那样单纯质朴。音乐的确让我们的生活有了一点别样的滋味。

父亲拿来几个红薯放进火堆，我们顿时喜形于色，心儿更加欢跃！那欢跃是纯粹的、清澈的。父亲划了一根火柴，又点起烟，他深吸一口，喷出来的烟雾一丝丝地圈起来，在暖黄的火光里盘旋，飘逸。我们吃着烤红薯，屋子里满是炉火的暖意、红薯的香气。

北风哀号着掠过山谷，像一位迷途的老者，踉跄着来到我家门前。把门摇得哗啦响，似乎想打开门，进屋来。门打不开，它又呼啸着向河对面人家去了。

炉火熄了，满屋漆黑，我们往被窝里一钻，被子上阳光的味道和米浆气味带我们沉入梦乡。睡得天昏地暗，不知今夕何夕。

编辑：曾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