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大河入海随笔

梦中的黄河入海口终于“相见”。

登过“一览众山小”的泰山、看过孔庙孔府孔林、与济南老同学老战友把酒言欢两日，5月的最后一天，也就是乙巳年端午，我与平兄在他乡又赴了一场说见就见的“相约”。

这天，没有合适时刻的列车到东营。于是，吃罢早饭，我俩便从长途汽车站搭乘济南去往东营的巴士，再打车前往黄河口生态旅游区。打车前，的士师傅说现在走还来得及，景区下午5点才停止售票。差不多一个小时的车程，在景区大门一下车，我俩径直朝远望楼快步走去，刚购完票离开售票窗口，窗口随即关闭。坐上观光车，沿滨海滩涂景区道路走马观花一圈，便换乘快艇往黄蓝交汇水域去见河黄海蓝，与“河海拥抱”。

“黄河入海流”——将要入海这一段，一群群鸟儿盘旋上空，忽高忽低的啾啾声时不时传入耳边；广袤的滩涂上，一片片芦苇与碱蓬随风摇荡。

约莫半个小时航程，快艇便载着我们驶到黄蓝水域交汇处。随着“舵手”一声“令下”，大家纷纷走出船舱。我立在船头，但见黄蓝分割的水面泾渭分明。开始西沉的太阳无遮无挡，余晖尽数洒落在水面，仿佛我的原乡初冬飘落一地的银杏叶，满眼波光粼粼金光闪闪。

与寥寥几笔勾勒出的河黄海蓝“拥抱”，想想都神奇。只是如此“拥抱”和我之前想象的大相径庭。

已不记得是哪年哪月哪天读到的《登鹳雀楼》，就是打那一次诵读，“黄河入海流”印在我脑海的便是一幅气势磅礴的河海画卷。尽管王之涣这首五言绝句，句句都精彩，句句都是千古名句，可到了入海口才发现，黄河竟如此平缓而渤海又如此波澜不惊。

不过，年少的梦幻并非全都幼稚可笑。至少黄河彼时让我有了好奇。

喝长江水长大的我，自离开故土那天起，就总想着亲近亲近黄河。即使落叶归根，几十年来，每每到了黄河流经的省区，但凡有机会我都会去看看黄河。

秋日在郑州，我曾与几个好友坐上水陆两用艇，穿越滩涂畅游黄河。傍晚在河岸农家小屋围炉煮茶似的围坐一桌，一大锅红烧黄河大鲤鱼，一杯又一杯金星啤酒，于袅袅炊烟间化为乌有。

夏日在兰州，我和妻子与平兄两口子曾伫立元通大桥，凝望如长江一样的黄河，又一同走下桥来信步河岸。兰州市区的黄河岸边，水漫树根，柳树成荫，已然一副江南水乡模样。在一棵柳树下，我们都禁不住蹲下身，掬起几捧黄河水，任清凉与温柔从十指间滑落。

流淌千百万年的黄河，她的磅礴伟力，我是2004年盛夏一睹为快后方才领会到的。那天，我们基础部几个教员去探访圣地延安后，到壶口已是下午4点多了。顾不得车马劳顿，大家三步并作两步走近壶口边，震耳欲聋的轰鸣裹挟着水雾扑面而来，一河浊黄如浆的激流翻滚如万马脱缰，继而一泻千里，飞沙走石般冲过秦晋峡谷，朝着东边的渤海奔涌而去。

“黄河在咆哮！黄河在咆哮！”那旋律与歌声，此刻仿佛隐隐约约在耳边响起。听了唱了不知多少遍的《保卫黄河》大合唱，此地此情此韵此节可谓出神入化。

也不知何时，黄河已成为我心中一个符号。说起黄河，眼前浮现的便是华夏民族的不朽气节和华夏儿女的英雄气概。当然，也为自己是一个华夏儿女而自豪和骄傲。

黄河自青海巴颜喀拉山脉流出，流向和长江一样，都是向东而去。但并非一直向东，而且七拐八拐中，流速有缓有急，河床有宽有窄、有浅有深，就像我们所走的路，不会总是平坦笔直的大道。

素有“九曲十八弯”之称的黄河，流经四川阿坝，到青川一接壤地带又折返青海，进入甘肃后也是两进两出，再流经宁夏、内蒙古、秦晋峡谷，再由西向东进到河南，至山东呈西南向东北，最终在东营垦利汇入渤海。

顺着版图这条粗细不一的蓝色走线细数，她先后流经了9个省区，在最后一个省区山东境内，又次第流经菏泽、济宁、泰安、聊城、济南、德州、滨州、淄博、东营9个地市。一条河上不只有“大九”还有“小九”，是巧合还是天成？难不成也是九九归一？反正兜兜转转5400多公里后，黄河终于在此归于大海。

大海虽比肩不了天空，可在这蔚蓝星球上，再没有比它更大的胸怀。

海的辽阔、气场与胸怀，黄河其实比谁都明白，要不怎么一到东营，她在壶口那桀骜不驯的样子不仅荡然无存，而且变得温顺无比。即使是有江河汹涌奔腾而来，大海也不会拒绝，更不会畏惧。

懵懂、激越、澎湃乃至有过咆哮的我们，想必终将也同黄河入海般随顺自然。

编辑：唐余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