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小玉专栏 | 山河在呼吸 生命在行走

当风拂过巫山的脆李花海，捎来金佛山草木的清芬；当岁月酿就潼南柠檬的酸甜，沁透山城梯坎巷陌的晨昏……翻开张刚的《橙黄橘绿正当时》，便踏入了一片会呼吸的山河，触摸一群在时光深处述说的生命。他以脚步丈量故土，用笔墨镌刻人间。可见，动人的叙事，正深深根植于我们脚下这片巴渝大地，在它的群山褶皱里，在它的江河流转中，在它生生不息的市井烟火间。

走近青绿山河

在张刚笔下，“青绿山河”远不只是风景，更是一部由汗水、智慧与时间写就的立体史诗。书中的“绿”始终关联着震撼人心的生态实践与丰硕的惠民成果。

在巫山，绿是征服“生态癌症”石漠化的奇迹。作者深入曲尺乡，记录下“大窝客土”种植法的每一个细节，让每一棵脆李树都成为一座“微型水保站”，最终将石漠荒山这个“鸟不拉屎的石头山”，变为品牌价值超百亿元的“中国脆李第一品牌”。在南川金佛山，绿是跨越6500万年的生命存续。这座保存着庞大植物“基因库”的山，其“中国森林氧吧”的称号，同样源自几代人将石漠荒山修复成林的奋斗。

然而，张刚的书写并未止步于生态变迁的表象。他敏锐地穿透这层“青绿”，探寻其下奔涌的人文精神与生命哲学。正是这种守护山河的漫长实践，塑造了重庆人独特的精神地貌。如《渝中半岛》中，“每一步都是体能的消耗，每一段陡峭后才有平台可憩”。张刚将“爬坡上坎”的自然体验，提炼为“高于过去，才配称为现在；高于现在，才可能拥有未来”的进取品格。这不再是简单的体力消耗，而是一种敢于同命运搏击、在永不止息的攀登中定义自我的勇气。

勾勒灵魂丰碑

张刚对“灵魂”的挖掘，沉潜于平凡个体的坚韧与牺牲之中。在《寻访“816”》一文中，他不仅勾勒出“世界最大人工洞体”的震撼规模，更探入“五面石头夹一块肉”的施工险境。战士们在高粉尘、高噪音、随时面临塌方突水的花岗岩腹地，“人歇机不歇”，用双手和简易工具掘进。一个班下来，水靴被碎石扎穿，双脚被积水泡得发白起疱……

张刚的笔力，并非止步于呈现艰苦，而在于揭示这艰苦之上，人所绽放出的人性光芒。工程兵54师101团排长朱祥德在塌方中高位截肢，他的新婚妻子便辞去公职，照料他二十余年；烈士刘世德的弟弟半生寻访，最终竟在病友的闲谈中偶然得知哥哥消息，年过花甲在墓前“一跪泪千行”；村民周德全自愿守陵四十年，临终前只求葬于陵园墙外，“好继续陪着他们”。通过这些有名有姓的人物，张刚带领读者们看到了“816”工程背后，那座用青春热血和奉献牺牲浇筑的精神丰碑。

书中那根高达150米、却从未冒烟的烟囱，被他称为“高超的留白”，象征着一代人为了国家的和平而甘愿无名地奉献。张刚勾勒出的，已非一座工程的丰碑，而是巴渝大地上一种坚韧的脊梁、一种忘我的风骨、一种奉献的情怀：于沉默中扛起千钧重担，在平凡中成就非凡之功。

品尝“煮”的味道

汪曾祺的“慢煮生活”，是在书斋市井间拾掇日常，以闲适淡泊为文火，煨炖出琐碎时光里的隽永清欢。而张刚的“煮”法，则截然不同。他以山河为灶，以行走为薪，以时代的变更为汤底，熬煮一锅名为“故乡”的浓汤。

首先熬煮的，是时代前沿的产业生机。在《潼南有柠 檬香天下》中，他细致“熬煮”一颗小果的蜕变之旅：从檬泰科技攻克果胶提取的“卡脖子”难题，到蜜雪冰城“雪王”将潼南柠檬直供全球数万家门店，成为到引领行业的“柠檬指数”与“柠檬产业大脑”，让“柠香”成为点亮整座城市的“金黄色的小灯笼”。

继而发酵的，是汗水凝结的民生温度。在《世遗福地是南川》中，笔锋从2.5亿年的地质奇观，转向头渡镇养蜂人小唐的“甜蜜事业”。文中他道出发现稀有蜜源、无偿帮扶百余户蜂农的细节，让宏大的“世遗”称号，沉淀为具体可感的生计与共同富裕的甘甜。这是社会发展中最值得品咂的人情原味。

最终沉潜的，是古今相映的智慧底蕴。在《定安古城韵味浓》中，他把历史的厚重与民间智慧“煨”在一起。细品古城县衙楹联“定三尺法无法何来善政，安百姓心民心即为官箴”的为政智慧，又饶有兴致地讲述清代探花张岳松让儿媳执鞭教导儿子、终成“父子进士”的家教轶事，张刚将史实与民间记忆熔为一炉，熬出了文化传承的醇厚底蕴。

《橙黄橘绿正当时》，这书名不只化用苏轼诗句，更寓意着巴渝大地历经时光积淀，正步入一个橙黄橘绿、硕果累累的丰饶时节。张刚在后记中写道：“在祖国生机盎然的散文森林里，我想成为一棵坚忍不拔、蓬勃向上的黄葛树。”张刚的散文，正像这黄葛树，根系深扎于巴渝大地，乃至更广阔的华夏土壤，枝叶则舒展于时代的天空下，记录着变迁，铭刻着精神，传递着温度。该书生动诠释了“反映时代气象、讴歌人民创造”的创作理念，成为一部根系故土、枝叶茂盛的散文之作。

编辑：曾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