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给要素流动以“海阔天空”

2025年12月1日，一场政策吹风会召开。会议的主题，关系到重庆未来2年乃至更长时间的经济体制改革方向：为全国要素市场化改革贡献更多可复制、可推广的“重庆经验”。

会上，重庆市人民政府副秘书长王春水表示，要素市场化改革是具有基础影响和重大牵引作用的改革，也是最能体现改革和发展深度融合、高效联动的标志性改革。

一席话，引发在场媒体高度关注，各类经营主体也透过媒体发问：让要素自由流动，重庆会有怎样的硬招、实招？

重庆市发展和改革委员会副主任朱江当即回应，重庆将抓住用好2年试点窗口期，加快实施一批市场化改革，将重庆打造成为“引领西部、服务全国、畅通内外”的要素配置枢纽。

与商品市场相比，我国要素市场发展仍相对滞后，成为建设高标准市场体系亟待补齐的短板。为充分释放市场潜力，国务院近期批复在10个地区开展要素市场化配置综合改革试点，推动各类所有制经济依法平等使用生产要素、公平参与市场竞争——重庆，正在其中。

成功跻身试点已属不易，要持续激发要素流动的活力与创造力，更非一日之功。这正是重庆经济不断创造奇迹的内在逻辑。面向未来，重庆仍需沿着这一逻辑深化探索、持续前行，在新征程上书写新的发展篇章。

通则不痛

——体制机制的建立，是要素自由流动的前提

2025年9月8日，国务院批复同意在全国10个地区开展为期2年的要素市场化配置综合改革试点，旨在着力破除阻碍要素流动与高效配置的体制机制障碍。

重庆迅速响应，两个月后即出台《重庆市要素市场化配置综合改革试点行动方案》，围绕土地、人力资源、资本、技术、数据、资源环境等六大要素领域以及提高要素协同配置效率，提出7个方面30条具体举措，将“流动”二字落到实处。

有经营主体以为，这类改革不外乎是缩减市场准入负面清单、打破准入限制。事实上，改革实效已悄然在局部破冰。

重庆市南川区的陈泽红对此感受尤深。他的屠宰场如今生意红火，但3年前，屠宰场所在地还是一片废墟。

2022年，他看中南川区石溪镇五星村一块废弃建设用地，却因土地性质问题无法取得产权，投资计划一度搁浅，“该地块不能买卖，若投资修建屠宰场，相关产权将属于五星村集体”。

转机出现在2023年3月，南川区入选国家第二批深化农村集体经营性建设用地入市试点名单，随即推行该类用地与国有土地同权同价、同等入市。

得知此等利好消息的陈泽红立刻行动，当年10月即以每年3.5万元的价格成功竞得该地块20年使用权。

土地，是与农民息息相关的生产要素。但在城镇化进程中，大量宅基地处于闲置状态。近年来，重庆积极探索土地资源流动机制，在保障居住权益的前提下，引导农户自愿有偿退出闲置宅基地，一定程度上显化了农村建设用地的市场价值。

在重庆农村土地交易所，数字化的“土地商店”与“后仓数据库”提供实时供需信息，实现竞买不跑路、交易不见面。一块块沉睡的土地，因制度破冰而被“唤醒”，借数字赋能“变现”。

超1200亿元！这是重庆联合产权交易所整合重庆农村土地交易所后，土地要素市场化累计交易额的新突破，交易规模位列西部第一。

这不仅反映了土地要素的畅通，也映射出重庆在推动数据要素流动上的创新探索。

数据是数字经济时代的新型生产要素，但其流通却长期面临不愿流通、不敢流通的困境。

2021年，西部数据交易中心在重庆成立，以“数据可用不可见、可控可计量”的交易范式，为数据流通提供安全可信的交易环境。

重庆两江智慧城市投资发展有限公司是首批受益者之一。依托长期以来在智能网联汽车生产准入和道路交通安全管理体系建设上的深耕，两江智慧城投积累了海量车联网数据，却苦于无法有效变现。2024年6月，在西部数据交易中心的支持下，两江智慧城投获得全市首张数据资产登记证书，实现数据资源资产化。

“数据不再只是数字，而是可交易、可融资、可增值的资产。”两江智慧城投相关负责人表示，目前公司数据资产入表金额已超1585万元，并凭此获得多家银行超2000万元的无质押贷款及130万元的数字资产质押贷款。

流动不再受阻，通则不痛。

阅古知今，一个“通”字对于经济社会发展的方方面面，意义都重大深远。

“生产、流通、分配、消费是经济活动一个完整的循环系统，任何一个环节受到梗阻，都会影响国民经济的顺畅运行。”重庆大学教授、城市化与区域创新极发展研究中心秘书长姚树洁分析说，“构建新发展格局的目标指向，当然首推畅通。重庆经济进入高质量发展阶段，能否加快构建现代流通体系，是破解市场堵点的关键。”

畅促循环

——协同高效的配置，才能条条大路通市场

不但要流通，还要成体系。

重庆市综合经济研究院经济咨询研究中心主任苟文峰认为，成体系同样需要依托制度创新，突破卡套在经济运行系统上的重重阻隔，让各类要素协同高效配置。

这也是企业关心的问题：生产要素流通之后，如何打开外地渠道、引入外部投资，让产品走向更广阔的市场？

重庆市科学技术局副局长蒲骥在政策吹风会上的一句回应，点明了方向：“让技术和资本绑在一起干。”

重庆国际复合材料股份有限公司正是这一思路的受益者。作为产能规模占全球产能的10%、拥有470多项专利的玻璃纤维高新技术企业，国际复材的上市之路曾屡屡受阻。

“我们的组织结构复杂，国内外的控股或全资子公司超20家。由于各个地方的会计准则、处理方式、法律环境等存在差异，上市计划一直难以顺利推进。”国际复材副总经理黄敦霞回忆。

转机始于2017年。重庆股份转让中心携手深圳证券交易所重庆服务基地专家主动上门“问诊”，历经6次财报更新、3轮问询反馈，国际复材终于在2023年底成功登陆创业板，募集资金超过18亿元。

重庆股份转让中心为何要主动帮扶国际复材？

“科技优势需要通过资本转化为产业优势，这也是历年来，重庆持续提升经济证券化水平的有效路径。”重庆股权服务集团有限责任公司相关负责人解释道。

2022年6月，重庆股份转让中心的集团化改革迈向纵深，升级成立重庆股权服务集团有限责任公司，旨在为中小企业提供全链条综合金融服务，助力重庆区域性股权市场改革持续突破：

建立企业上市转板机制，与全国中小企业股份转让系统有限责任公司签署绿色通道、公示审核监管合作备忘录，实现三四板制度型对接，累计转新三板挂牌企业31家；

获批全国首批区域性股权市场“专精特新”专板建设试点资格，专板挂牌培育企业累计超600家；

探索争取融资产品创新试点，推进跨境发行数字存托凭证，累计帮助企业融资超1000亿元……

技术市场的快速发展，还让重庆探索建立了知识产权定价和交易机制，获批国家级知识产权运营中心。2024年，全市技术合同成交额达974.24亿元、同比增长37.2%。

值得关注的还有区域协同的深化。重庆知识产权运营中心与成都知识产权交易中心共建“项目互挂”机制后，仅重庆数字科技产业知识产权运营中心的互挂项目就达1300余项，远超成渝两地原定每年500项的合作目标。

“这种高效的项目互挂机制极大地促进了成渝两地创新要素流通，真正让‘知产’变为‘资产’。”成都知识产权交易中心运营服务部负责人覃文鸷说。

让技术与资本相拥，知识产权的供需双方便有了对接门路。正如中国宏观经济学会会长徐善长所言，一旦打通束缚新质生产力发展的堵点卡点，畅通“科技—产业—金融”的良性循环，更先进、更具竞争力的生产力形态必将加速成形。

释放活力

——创新势能的激发，让经济活力不断释放

要素畅流，市场活跃，往往能催生更多向上争取改革授权、形成全域可复制成果的机会，从而持续激发内生动力。

在这条路上，重庆有着诸多富有成效的探索。

冬季来临，天然气行业再次迎来“大考”。

“以往一到冬季，气价波动剧烈，有时甚至会吞噬掉企业整个季度的利润。”一家玻璃制造企业的负责人感慨，“不过，自从重庆石油天然气交易中心推出‘门站价升贴水交易’模式后，企业几乎不会再因为能源成本控制而发愁。”

“这种交易模式在全国是首创，允许用户根据自身承受能力对溢价或折价数值进行申报，并能跨省同场交易，通过电子系统公平对接供需、发现市场价格，有效连接分散的资源与市场，提升油气配置效率。”重庆石油天然气交易中心相关负责人介绍。

创新不仅治“痛”疏“堵”，更应让人受益。

在川渝高竹新区，从基础设施“硬联通”，到体制机制“软接轨”，这个全国首个跨省共建的省级新区，正展现蓬勃的发展生机。

“以前办社保要去四川省广安市邻水县办，来回得两个多小时，现在在附近的政务服务中心就能办，来回用不了10分钟。”川渝高竹新区企业四川勇图精创汽车有限公司行政部部长阳烟芸说。

如今，人才、物资、资金等要素在新区往来愈发便捷。今年以来，新区新签约协议投资达29.4亿元，1月至9月工业投资同比增长98.2%，发展势头强劲。

然而，要让要素流动更频繁、更可持续，仅靠打通堵点、促进协同还不够，还需完善保障机制，让要素不仅“进得来”，更能“留得住”。

重庆蚂蚁消费金融有限公司高管王彦敏就选择留了下来。去年才来渝的她，早已顺利将社会保险、住房公积金等关系转入，融入本地生活。“重庆的人才政策越来越好，我身边不少朋友都已‘扎根’重庆。”她的话，道出了许多重庆“新市民”的心声。

在生产要素中，劳动力作为唯一具有主观能动性的要素，是畅通经济循环的关键之“钥”，更是构建新发展格局的关键之“要”。

但长期以来，户籍制度及附着在户籍上的教育、医疗、社保等保障差异，制约着劳动力要素的自由流动。

2017年，中国·重庆人力资源服务产业园投入运营，创新推出“渝职聘”“渝薪无忧”等20余个专业化平台和特色产业发展项目，促进劳动力和人才自由流动，截至2024年，累计实现营收917.23亿元、税收19.55亿元。

再看重庆此次出台的行动方案，不仅提出要强化高层次人才引进培育，还要完善城乡有序流动的人口迁徙制度，足以说明重庆在深化劳动力要素市场化改革的路上，正通过提升公共服务标准，让劳动力与市场“用脚投票”。

让市场更有效，还需要推进法治实施，厘清政府的权责边界。

在重庆市渝中区，若没有执法码，企业有权拒绝检查并留存相关证据，还可以向区级司法行政机关申请执法监督，避免随意检查干扰企业正常经营。

“畅通”要靠市场的决定性作用，“不痛”则要靠政府更好发挥作用。

这是一项系统工程，必须久久为功。

“劳动力要素全域流动仍有障碍，期待进一步破除不公平现象”“希望对创新业态更包容，给予试错空间”“隐性准入门槛有待破除”……一些经营主体的呼声，提示着下一步发力的方向。

“没有变革，事物不能发展；没有稳定，发展缺乏前提。”对此，姚树洁建议，重庆应运用科学思维，抓住并破解影响改革、发展、稳定的关键问题，为自由竞争市场全面“破壁”，充分激发创新势能，构建既充满活力又井然有序的经济发展新格局。

编辑：陈骅 刘泳含